罗扶裕只感觉天灵盖那处一声巨响,耳边嗡地一声长鸣,全身的血ye都凝住了。
她的眼皮颤了颤,问他:死了?
老板感觉不妙,急急忙忙解释,哎,姑娘,昨日天气比这还热,到了晚上那位都半死不活了,我那婆娘看他动都快动不了,只存一点余息了,就赶紧给他灌了点药,拖了出来放后院里了。早上去看,似乎没什么动静了我晚上正想把他拖到乱葬岗埋了嘀。说完话,他走回那头牛身边,护着那头牛,生怕那头牛再被抢走似的。
那人呢?
在后院躺着呢。
话刚说完,罗扶裕就急匆匆地跑进他家后院里,老板惊呼一声哎哟也跟着跑了进去。
罗扶裕在后院角落里的那堆杂草里看到了他,他穿着发灰的粗麻衣服,赤足,依稀看得到白皙的脚底,但上面黑灰和血红交杂着,不难看出他之前的处境有多困难。
罗扶裕猛地上前,他身上也盖着一层杂草,她颤抖着手将那些杂草扫开,露出他瘦削的面庞,他闭着眼,唇色惨白,额头上有伤痕。
她盯着他看了几秒,伸手去探他的鼻息。站在一旁的老板也跟着屏住呼吸,他想着,这人可千万别死,死了他那头牛可就不保了。
手下脸庞都是冰凉的,罗扶裕的心脏都停住,脑中乱麻麻的,却在一瞬间眼前一道白光,她的心猛地一坠,水!拿点水来!她对着老板喊。
老板被她吓懵了,跌跌撞撞地去取水了。
她端着那碗水,指尖蘸了些水,涂抹在他的唇上,他却没什么反应。
罗扶裕着急,动作便粗暴了起来,她把他扶起来,将他的唇顶开,又往里倒一点水,他终于动了动。
罗扶裕狂喜,哑声问:醒了?
他没回答,只是将嘴里的水咽下,脖子上的喉结慢慢地滚动着,接下来,他颤了颤眼皮,慢缓缓地睁开。
老板在一旁欣喜若狂:算你命硬!
罗扶裕继续往他的嘴里倒水,他抿了抿唇,看见眼前白茫茫的景象后,蹙了眉,又把眼皮闭上。
罗扶裕的心脏在狂跳,全身的血ye都似乎在血管里翻腾,一股股地涌向她的大脑。
她听见他说:怎还活着?
虚弱的不带着一丝气力又饱含着无奈和萧瑟,却像一把利刀直击罗扶裕的心脏,她心中一恸。
这声音她只听过一次,但她觉得熟悉,熟悉的原因是她总是在想着,醒着想,睡了也想。
那些被声音带出来的情感也像开了闸的洪水猛地涌现在她的脑中,她鼻尖发痒。
姑娘!这小子是活了,你赶紧带走吧。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看了晦气。老板急匆匆地催她,生怕她反悔。
罗扶裕哑着声音问老板:你这可有担车?
怀中的谢子澜虽然闭着眼,但听到他们俩的对话,眼皮几不可察地颤了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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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扶裕回去的时候又被邻居看见了。
他们站在门口扯着大嗓子问:扶裕,你牛呢!
罗扶裕拉着那车,头也不回,额上都是豆大的汗水,太阳虽然滑了下去,但还是还在空中,她又拉着一个人,吃力得很:卖了。
哎呦!你疯啦!邻居听此都跑了出来,指着她骂:你爹这么宝贵的牛你卖了去干嘛?
罗扶裕没回答,继续拉着担车往家里走。
这车上是什么?邻居好奇地涌上来,又惊呼道:死人!
罗扶裕停下,站直佝偻了半天的身体,盯着他们说:没死!赶紧回去做饭吧,以后这牛是没办法再借给你们犁地了。
她的脸沐浴在橙黄色的阳光下,脸上的汗水反射出亮晶的光,她蹙着眉,眼底却满是希望。
你卖了牛买了一死人回来?邻居们不肯散开,觉得是一件稀奇事,你爹在天上知道可得再死一次。嘴碎的继续叨叨个不停。
罗扶裕呸呸了两声,我爹都死了,你还咒他再死?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这件事,他同意的,我才卖的,关你们什么事啊!她凶神恶煞的样子看得大家都心有余悸,纷纷散开,不再当着她面说,却都在私底下说罗扶裕疯了。
罗扶裕费劲将谢子澜拉回家里后,关上大门,将屋外的那些纷扰阻隔。
他已经醒了,睁着眼睛看她。他跟那些奴隶都不一样,那些人眼睛浑浊不堪,他却总是黑白分明,看着他的眼睛便会觉得舒服得如沐春风。
她装作没看见他探究复杂的眼神,因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,她还未想好。她弯下身子准备扶他,他却动手推开她,一双清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,嗓子哑得像是刚失过声:别碰我。虽是强硬的语气,但他声音虚弱,并没有什么威慑力。
罗扶裕只是一顿,然后继续把他扶起来,她强迫着他下地,架着高大却瘦削的他进了一间她早上收拾好的屋子。谢子澜一直在抗拒,可她力气比他大,他一个大男人竟被她随意摆弄着,他被送上床后,她便转身出去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