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客行便笑着应下,随手打开酒壶,边喝着酒,边抬步朝前走去。
走着走着,这细细的烟雨似乎下得大了一点,这渐深的山间,也开始有虫鸣鸟叫之声绵绵不绝了。
温客行只是走,却没太看路,正分辨着那“喋喋”作响的东西是什么,便冷不丁地被个少年人撞了一下。他皱眉看过去,登时没了好脸色,斥道:曹蔚宁,你跑这儿来做什么?
那少年人身着锦绣蓝袍,看上去是清朗爽快的剑侠模样,却在见到温客行时,一下缩得跟个夹着尾巴的兔子一样了。大兔子抓耳挠腮,磕磕绊绊道:
我,那个,那个……
说到一半,才发现自己还没跟人打招呼,忙又找补道:温公子,好巧,别……别来无恙。
温客行便拿鼻孔出了声气,算是应下。
少年见他脸色缓和几分,一双眼便亮晶晶地眨巴起来。
其实呀,是阿湘前几日,不知从哪打听到这山间古寺,他竹筒倒豆子般地讲着,眉眼间流露出欢喜的情态:阿湘说,这里供奉着的菩萨灵验,可保姻缘绵延、夫妻和睦,便非要拉着我,来这寺庙里请香。
温客行听了,不禁摇头。倒还真是符合那丫头的性子,风风火火,想一出是一出。
那她呢?
他轻声问,她也……在这儿么?
没有呀。提到妻子,那少年便有些傻气地笑。本是要来的,但她顾及家中幼子,左右放心不下,这不,就差我来跑跑腿。
他忽又有些疑惑地问,您也是来请姻缘的么?可我觉着温周二位兄长是那“只羡鸳鸯不羡仙”的神仙眷侣,高山流水的知己至交,是好般配的,不像我,总是傻兮兮的,哪里都配不上她……
您来这里,又所求为何呢?
雨纷纷下,凑成一小簇水流,划过温客行俊秀的脸庞。
我当然没什么求的,他笑着,抬手用酒葫芦的壶嘴比了比前方,说,你看,阿絮他呀,就在这山顶等着我。
此生所愿,不过琴瑟和鸣,长相厮守。既有佳人在侧,我复何求?
见少年一脸羡慕,他那孔雀开屏的爱好便得到了很大满足,于是好骄傲地一挑下巴,说傻小子,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不错,我与阿絮,那确实是般配至极,无论在厅堂还是卧房,都……咳,说远了。
不过呀,这夫妻相处之道,却不在于争风,而在于理解与退让。阿絮他呢,就很懂我,虽说在小事上,我们经常斗嘴,但在有关于我的事情上,他总是会很自然地让着我,给我机会,从没让我有下不来台的时候。所以我们才能相处的如此融洽——小子,别光顾着笑,和你讲这些,你都记得了没?
记得了,蔚宁记得了。
那少年连忙点头如捣蒜,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,我回去之后,凡事必定更让着她、更疼爱她。
不错。
温客行满意点头,抬起浸了雨的袍袖,潇洒一挥手。快下山吧,别让我妹妹等急了。
兄长,您也是。那面如冠玉的少年朝他拱手一礼,笑yinyin道:
雨势渐重,恐桃花凋零,您也别让周兄等急啦。
自然。
温客行悠然还过一礼,又拧开酒葫芦,将冷酒含在口中,继续沿着这山路,朝前走去。
当他即将行至山顶时,前方的缭绕的云雾逐渐变深,而这不知下了多久的江南雨,也下得更重了。
雨水浇shi了温客行的发髻和衣裳,再没有刚走上这山间小路时那贵公子的姿态,却偏又不显得落魄,只抬手将眼前雨水揩去,便继续拎着那酒壶,背着那布袋子,慢悠悠地朝前走。